第69章 第69章_南风雾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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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第69章

  那天夜里,陈粥梦到了很多很多关于沈方易的画面。潮湿冷风里的街角,他站在那儿抽烟,笑盈盈地看着她的脸,问她,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。

  群山环绕的朝阳下,他躲在草垛后面抽烟,不施援手地看着她被牛羊追赶笑的蔫坏,他们从那一日的光景中分别,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。

  荒唐酒色场子里,她再度闯进他的世界,他轻巧地捡起她因为紧张掉落的开瓶器,故意装作不认识她的说,拿稳了,下次掉了,可没人帮你捡。

  浮光寺的那一杯杨梅酒,她醉在他暖意洋洋的深情眼里,沉溺地点头想着,她这一辈子,应当都跟了他吧。

  她面对着刻了满满一墙的关于“爱情是什么”的疑问里,因为那些不安和孤独给他拨去一个远洋电话,他能出现在大学城杂乱的正午阳光里,笑着叫她小扒皮。

  他说她往后,多的是苦给他吃。她逐渐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。

  那代表了臣服,代表了唯一,代表了他遇到她之后的人生,开始有了那诸多的贪嗔之恨、爱怨别离。

  所以他在那一年的除夕的时候,来到她那潮湿的长满苔藓的世界里,在轮船码头的长鸣声中托住她柔软的梦,让她爱他。

  所以他出现在格格不入的校园里,穿了件单薄翻飞的白衬衫,为了配她的一身年华,笑容明媚地问她,要不要光明正大地带上他。

  所以他在那些她没心没肺的岁月里,为她以后的人生长久地做好了打算,而在那些他最难的时光里,她依旧有许多的时光,能来回地搬动着那些要到夏天才开的太阳花去阳台上,躲在他的洋房别院里抬头看着那掠过天边的鸟儿,想也不用想就知道,他为了不打扰她的安静生活又一个人承担了多少。

  他的无助和潦倒,是他不能暴露给她的伤口。即便是那样,他也完成了他的诺言。所以她要回去了。

  毫不犹豫的,毫无眷恋的,想要回到故土——那被时代巨变冲刷到快要看不出生活痕迹的半个故土,那再也没有他们故事的半个故土。

  合伙人惊讶她的辞职,离职前夕聊了许多许多,他们说到了光明璀璨的前途,说到了报酬颇丰的业绩,说到了代表着享受公民福利的绿卡。

  陈粥都摇摇头,她笑笑说:“您说的那些,我的故土,也都有。”

  “做我们这行的,只有产业越发达

  ,越精尖、我们的市场才会越大,国内市场的盘子当然大,但是你在美国可以吃到全球的盘子的,况且你可是最年轻的项目经理,上面正在考虑换地区经理,不用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三五年,合伙人的位置,你要不要,那可不是百万年薪就能衡量的……

  "Echo,实话跟您说,我这次回国,是为了找一个人。

  "找谁?你可别扯谎,你没毕业来实习我就认得你了,我可是知道,你国内的朋友,都断的干干净净的。

  "您看,我没毕业就过来了,这些年,我工作上,还算努力吧Echo姐。

  合伙人被她问愣了,而后,点点头,"我有今天这个位置,有一半江山,是你打下来的。

  "所以你看。"坐在对面的姑娘突然轻松下来,她从来在工作上的锐利少了很多,像是跟一个老朋友在聊天,“我那么好的年华都给了工作,现在,我要停下来了。”

  “停下来干什么去?”

  “去找一个人。”她抬头,眸子里充盈着淡淡的柔光,"去谈恋爱,"“你疯了,是你那段过去学生时光无疾而终的爱情?”Echo一脸震惊。

  “那怎么可能,那是过去啊,哪有人还会困在过去,傻傻地等一个人的啊,Rice,你会不会太天真了一点

  陈粥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因为震惊夸张到挠头抓发的合伙人。

  你看,没有人会相信,这个世界上会有永恒的爱。

  陈粥从前也不相信,所以她选择最安全的一种方式,不去尝试,不敢回头,害怕去找到一个答案。

  就像Echo说的,她不怕回去之后一切都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吗。如果他已经不爱她了呢,如果他已经结婚了呢,她怎么就这么有信心,敢一腔孤勇地回去的啊。

  他深陷泥潭这些年,仍能做到,将代表着他们约定的公司名字,投送到世界杯的赞助商标牌上,她就敢一腔顾勇的回去。

  因为陈粥从来都知道,沈方易就是这样一个人。

  其实她也知道,他做到那样的程度,其实并非是让她回去的。如果他真的想让她回去,大不了可以给她打一个电话,发一个信息也行,她没法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乱想,不乱了阵脚。

  但他一定不会,只因为他自以为是的说过,等再过些年,等她长的足够大了,陪他蹉跎过那些青春后,她想起来自己曾今触手可得的前途的时候,会后悔的。

  他在夜里唤着她的名字,告诉她说,爱自己,比爱任何人都要可靠。

  所以他认为,美国是好的,绿卡也是好的,她的生活,衣食无忧,一生无虞,都是好的。哪怕没有他,也是好的。

  可事实却是,这么多年了,她也没有走出来。

  所以她打算回去。

  当年她弱小、无助、害怕,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与生活做正面的交锋,也只能躲在他的羽翼下听他给他安排的最好的人生,更害怕那些云泥之别带来的天然阻力,始终相信他们中间相隔的那八年一定会错开他们的人生,更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情。

  但现在,她不一样了。所以趁着现在,她要去放手地做。

  就像沈方易从前说的那样,因为他们从前见面的机会少,所以他们才要靠近些,这样就能多弥补没有在一起的时光。

  人生匆匆不过百年,不能再浪费了啊。

  陈粥离开美国的速度,快到让人觉得不可置信。

  她收到了许多同事的临别礼物,Echo虽然不赞同她回国,却也诚恳地问她,需不需要她跟中国的分公司说一声,让她平级过去做项目经理。

  陈粥婉拒了,她说她应该会需要一个长假。离开美国的那天,苏谈言送她去的机场。

  她站在人声鼎沸来往匆匆的安检口,微笑着跟苏谈言告别。

  他依旧插着兜站在她面前,啧了一嘴,笑着说道,“说让你做我女朋友,说了四年了,一个男人有几个四年,你看看你,多伤人心。

  他这话说的看似吊儿郎当的,但陈粥某些方面的愧疚感还是被他吊了起来,她站在那儿,微微有些无措,张了张嘴,想说声抱歉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他打断她,"行了,回去吧,好好照顾自己,别跟失了魂似的,你瞧瞧你这几年过的,一点都不可爱了。”

  他在那儿朝她抬抬下巴,示意她走。

  下一秒,自己却先转身过去了,像是绷不住某种情绪一样,留个背影给她。她看着他的背影,告了别,

  "我走了,苏谈言。

  “快走吧,没心没肺的小东西。”他摆摆手。

  拥挤过来一堆人,陈粥被碰到了肩膀,她跌撞了两步,在抬头,只能虚虚地看到苏谈言一个拥挤在人海里的背影。

  她最终是转身而去。

  没入人海中。

  回国后,她没跟陈学闵说,自己在昌京找了个落脚的地方。

  她希望自己能租到一个带着阳台的小公寓,站在露天的阳台里,她能吹到外头的一阵南风。

  她不怎么会做饭,但是她想,厨房是要有的,碗筷要有一对,杯子要备着两只,屋子里应该要有一双男士拖鞋。

  至于小狗,她觉得,可以让沈方易买。

  这么多年,他也该给她些补偿了,送一只可爱的小狗给她,应该不是什么为难人的主意了,他要是送了的话,这些年,她就原谅他。

  她轻飘飘地原谅他,原谅他那点自以为是的为她好。

  可是她要去哪里,才能找到他呢。

  那家“尘洲”的公司,她托人去调查了,是近两年才起来的一家“寺庙经济”的公司,做的一些概念和精巧的熏香法物、禅修文化、御兽佛串,很是风靡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用她现在的商业眼光来说,抓住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压力越来越大的都市生活里,寻求洒脱,寻求慰藉,向往神明,求一份信仰和安慰的消费心理学,的确能起一片蓝海。

  但她查过了,背后的实质控制人,不是沈方易。

  怎么会不是他呢

  她托着腮帮子,在空荡荡的四面都是墙的出租屋里发呆。那一定是他啊。

  她也尝试回忆过沈方易的号码,可是命运与她开的玩笑,实在是太恶劣了,这些年,她太努力地想要忘记了,经常在回忆来回中欺骗自己,他们从未在一起,她也从未认识过沈方易,以至于她真的忘记了。

  当年一场失意,她醉在那个伤心的圣诞夜里,把那个圈子里与他有点关系的人全都删完了。

  于是她只能怀揣着不安,再去了那个从前她撞见过蒋契的二手车店。烟瘾很重的老板听她描绘了半天后,恹恹地说,这店都不知道换了几波人,不记得她说的那个人,也不记得有那样一辆车。

  />她迷茫地站在面目全非的人海里。她多怕那是一场无疾而终的错过。十月的昌京诡异地下起大雪来。

  路人行色匆匆,撑起手中无边的黑伞,撞到她的肩膀和手臂,她才迷茫地抬起头来,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尽头而落下,跌入她眼里的时候,她来不及闭眼,那遇上冷气寒流的云,就化成水,落在她的眸子里。

  骤起的一阵风浩浩荡荡地扫过人间。

  陈粥摇了摇头,把脖子上的围巾系得紧了些。她钻进巷子里想找家店避寒,转弯一眺,看到了那家“尘洲”。

  她之前看到过,满目期待地进去找过,可结果却是,这只是其中的关于这家新起的如日中天的公

  司的一家分店而已,跟沈方易没有一点关系,也跟她没有一点关系。

  如今再看到,她只有满目哗然的苦笑。

  风雪里,她推开门,风铃阵阵,一阵熏香袭来,像是淡淡的沉香木,。木桌上摆放着精巧的禅意手制品,唯一的店员见到她,报以微笑,谦逊有礼。陈粥要了一壶茶,坐在落地窗外,看着外头人的步履匆匆。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,茶香袅袅,悠然缥缈。

  她对着窗外发呆,看着她满心期待回来的昌京,她没想到过这一场寻找,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,那些她以为近在眼前的东西,却又跟一场虚化的梦一样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看到大雪中皇城人头营营,汇聚又错过,最后各赴行程。风铃阵阵。

  安静地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的这家店里,前台温和的女声响起,"老板,您来了。

  暖气弥漫里,她疲惫地抬眼看去,见到年轮道道的檀木门边,一把黑伞隐约显现,伞面微微倾斜,伞顶的落雪轻飘飘地滑落,陷入尘土里,顿时化为雨水。

  再后来,是收伞柄的手。

  降低了饱和度的画面里,天地间只剩下黑与白两种颜色。一身黑衣的衬托下,他的手极为修长,极为好看。

  那双手像极了那些夜里,随意地搓着方向盘的那个样子,如那般的轻巧。那修长白皙,青筋蔓延的手缓缓收下伞柄,置放在雪未落到的墙角。

  他终于是要转过来了。

  陈粥在那一刻,忘了怎么呼吸。她失神地死死地盯着他。

  那双眼对上来的时候,他手里拿着的土垢色暖黄茶壶,倏尔掉落

  ,落到雪地的黑灰色台阶上,碎成一地碎片,涤荡出一片氤氲的水汽。

  那一眼,历经万年。

  她在梵文阵阵的祷告里,找到她的佛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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